文学小说《趟过男人河的女人》(p40-43) 作者:张雅文 远方 人民文学出版社第三章 阴谋“其实,这也是俺一句话的事。

小白脸子算啥东西,俺向上边说一句话,他马上就得滚蛋!俺就说他是来扶贫还是来搞女人!”一说到王玉生,村长心里就有一肚子火。

宝子爹浑浊的眼珠突然像黑夜里划了一根火柴,大亮了一下,忙喊:“宝子他娘,快把酒拿去再热热!”玉生回村那天,山杏并没在村里。

几天前,村长让她到乡文化站学习去了,说回来后让她担任文化室负责人。

她很高兴,觉得村长的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,而且对自己改变了看法,把这个使全村年轻人羡慕的工作交给了自己。

可是到乡里没几天,她就坐立不安了,心里总觉得有一种不祥之感。

一天晚间,她做了一个噩梦,梦见有人把玉生吊在一棵树上了,玉生拼命喊她:“山杏快来救我——山杏快来救我——”她急忙向玉生跑去,可她无论如何也跑不动,突然发现自己竟陷在烂泥塘里,越挣越深,眼看就要没顶了……醒来时她吓出一身冷汗,她担心是不是玉生出什么事了,第二天就请假回村了。

一进村,山杏就发现大家的眼睛躲躲闪闪的。

她急忙往家跑,以为娘病了,可是到家一看,娘安然无恙,眼睛也躲躲闪闪的,她忙问:“娘,是不是玉生哥出事了?”娘强作笑脸:“没有,你瞎说啥!”“不对,肯定是玉生哥出事了!”山杏眼里已经充满了泪水。

娘的心针扎似的疼了一下,她觉得女儿太像自己了。

从她发现山杏爱上城里来的小伙子的那天起,她就担心女儿会走自己当年的老路。

她不止一次地劝阻山杏,不要冒傻气,不要把自己一辈子的大事拴在一个外乡人身上。

然而,每次都被女儿一个顽皮的笑脸顶了回去。

可到如今,事情果然发生了,痴情的女儿还蒙在鼓里。

嗨,傻孩子呀!“昨天村长来了……”“他又来干啥?又是大宝的事?”“他说玉生要回城了……”“……”好一会儿,山杏才从惊愕中醒来,抖抖地问:“他咋说……”“他说上边来了命令,让王玉生马上回城……”“咋这么急,不是还有半年吗?”“村长说玉生作风有问题……说他在城里早就有对象了……”一时,山杏好像突然被人推下了万丈深渊,头上恶风飞卷,脚下漆黑无边,她觉得自己的身心在急剧地下沉,下沉,好像已经沉到了地狱里。

她张开臂膀拚命地想抓住点儿什么,可她什么都抓不住,什么都没有,眼前只有一片空落落的黑暗。

“等我离开无名屯那天,就把你一起带走!”此刻,这句鸣响于天地之间的话就像一条毒蛇,死死地啮噬着这个可怜少女的心。

她后悔自己瞎了眼,竟没有看透他,原来他早已经有了对象,却跑到这里来耍戏她,她感到心里有个地方一剜一剜地剧痛着……“杏儿,你咋的了?”娘一连问女儿三声,山杏都没听见。

此刻,没有比娘更理解山杏的心了。

但作为娘,此时,她最担心的不是女儿的痛苦,而是山杏和那个青年是不是有了那种事,就急着问道:“杏儿,你告诉娘,他对没对你……”山杏不知娘问了些什么,只是茫然地点点头,又摇摇头,大股的泪水涌到了脸上。

这含糊的回答使母亲的心猛地一悸,心里懊悔不迭,后悔自己没有把事情早一点告诉山杏,害得她走到这步天地,也像自己当年一样。

“嗨,都怪娘没有早点儿告诉你。

”娘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。

“娘,你……”山杏责备地盯着娘,她以为娘早就知道玉生作风不好的事,却没有告诉自己。

但是,她却看见娘起身,捋了捋散乱的头发,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语调沉沉地说道:“杏儿,走,跟娘出去走走,娘告诉你一件事。

”山杏本不想出去,此刻,她哪有心思出去散心呢?但是,她看出娘有重要话要说,只好硬着头皮跟她走出门。

出了门,娘什么都不说,只是领着山杏穿过独木小桥,经过一段羊肠小路,一直向深水汀方向走去。

娘儿俩老远就看到了那棵歪脖老树—它弯曲的枝干就像一个操劳过度的老人,匍匐在荒山野岭之中,飘动的枯叶在秋风中颤抖着,就像老人苍黄的枯发。

望着这往事的见证人,山杏娘不禁百感交集,她用那双梦幻般的眼睛,带着女儿走回了并不久远的过去……十七年前,一个风狂雪傲的夜晚,一个同今天的山杏同等年龄的姑娘,穿着一身破衣烂衫,怀里抱着一个刚生下的婴儿,一步一趋地向村外走去。

那雪下得好大,成团的雪花铺天盖地落到她身上,她转眼就变成了一个雪人。

她走得异常坚决。

对于一个封闭落后的山村少女来说,发生了那种丢人现眼的事情,选择死要比选择生更轻松、也更容易得多。

她走出村落,跨过独木小桥,穿过风雪弥漫的小路,来到歪脖树下。

她靠在树上默默地站了一会儿,让自己绝望的心渐渐平稳下来。

就在这棵树下,她把一个少女的贞操给了一个城里来的青年。

但是现在,她却是来寻死的。

她用自己单薄的身子遮挡着呼啸的风雪,打开怀里的被包,把沾满泪水的脸贴在婴儿脸上,婴儿连连打着哆嗦。

她对刚刚出世的孩子喃喃说道:“孩子,不要怪娘狠心娘实在没法子活下去了……”说完,最后亲了小东西一下,一狠心,抱起被包放到一个雪坑里,捧起几捧雪盖到被上,转身来到树下。

就在这棵树下,那青年曾向她山盟海誓地许诺:“你放心,山不变我的心就不会变!你等着,我很快就回来接你!”她等着,等得山绿了又黄了,黄了又白了。

可是,一切许诺都变成了一缕无影的风,唯有留在她体内的生命却一天一天地膨胀起来,一天比一天令她无地自容,用破被单再也缠不住了。

爹一气之下大病卧床,不久就大呼着“丢人现眼”含恨而去。

她本想跟爹一起死,又怕自己死了而肚子里的孩子还活着,让众人耻笑。

于是,就等这个本不该出世的小东西出世之后,母女俩就一起来这里了。

她把裤腰带搭到树枝上,把脖子毫不犹豫地伸进了绳套,就在她刚要撒手而去的刹那,雪坑里却突然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,这哭声窒息而顽强,她像挣扎在生死界上的一只小手,命地抓住了母亲……“哇……哇……哇……”这撕心裂肺的哭声,撕碎了一颗还不曾体会到作母亲的心。

瞬间,她感到一阵无可名状的揪心,接着,她就像一只不忍心丢弃狼崽的母狼,慌忙扔下腰带,猛地扑向雪坑,一把抱起婴儿,疯狂地亲吻着冰冷的小破被。

但是,死神的力量是无比强大的,它常常胜过世界上最神圣、最伟大的母爱。

末了,这位狠心的小母亲怀着比第一次更坚定的决心,再次走近了死神……然而,就在她第二次把脖子伸进绳套时,却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急促的喊声:“不、不!姑娘你不能这样啊!”冥冥中的她突然感到一惊,慌忙四处寻找这十分熟悉的声音。

可是周围漫天大雪,根本看不见一个人影。

她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,把脖子再次伸进套子。

这时,那声音又响起来,就在她脚下,她低头一看,不禁吓了一跳,一个浑身是雪的人正向她艰难地爬过来,那人身后拖着一条时隐时现的血迹,她一眼就认出这人是村里的羊倌……未完待续……(只发全网都没有的文学资源,任你国内外的大小搜索引擎都搜不到的,因为这是根据纸质书一点点码字上来的。